制度主義者之盲點
Senselessness Inclination of Institutionalis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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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10/2015
從災難事故説制度主義者的盲點
本地有南丫海難(1/10/2012)後，韓國也出現世越號海難(16/4/2014)，規模更大，2014年期間更接連出現兩宗空難，分别為 M370及 M17事故。社會上對此等事故皆有無數分析，部份涉事人士亦已被控定罪，近日南丫海難報告出爐，死難家屬咸表不滿，究竟責任誰負，再惹爭議。
大多數人關注事故中誰該問責，堅持追究；亦有部份人士指出要完善機制。前者是自然反應，後者則明顯是屬於較愛思考及具有長遠眼光之人士，期望以更完
善之機制減少人為失誤，驟然觀之，兩者皆無可置疑之處，然而事物之掌握，每每在於拿揑之分寸，良好制度能減少人為錯失，卻無法完全杜絕，
如
果將制度之優化與人為錯失之關係以二維圖形表示，前者為橫軸數量而後者為縱軸數量，按理應是一條向下曲線，代表兩者成反比關係，然而制度優化無法將錯誤減
至零，到達某低水平後便維持不變甚至反向上升，可以稱之為制度之理想化陷阱(optimization trap of institution)和制度之理想化之反常效應(adverse effect of optimization of institution)。
理由不難理解，在一般情況，愈是優化之制度，愈會針對可能出現的人為錯誤提供更多的事前防備和事發修正的內部機制(internal preventive measure and error correction mechanism) ，在開始階段，確能減少錯誤和最終做成之損失，惟當大家對制度之內部防錯及矯錯機制過份依賴，便會麻痹大意，凡事掉以輕心，失却危機感；借用小説家之言， 便是愈安全之地方便愈危險，愈危險之地方便愈安全。現實中，人處身於理應是完全安全之環境便會過於鬆懈，所以在平路上失足跌倒之機會更甚於崎嶇山路，梅菲 定律便是歸納此類現像之一種實踐智慧。以此推論，除卻一些人命攸關之事務，要不惜一切代價將所有可能危險錯失完全消除外，一般而言，實在無須強求設計上之絕對完善，因為一來邊際成本太高，二來是適度危機令人保持警覺，反而是一種生存能力之訓練和提升，只是參與者或用者必須要自知危險所在。
可惜現實世界總有一群制度主義者，為求謀取個人或小眾利益，會強銷唯制度論的觀點，令人產生不現實之期望，相信某些制度上之設計已能排除所有之失 誤，如果制度屬於現在進行式，便會令人在出事發時以虛假期望(false hope)壓抑求生本能，失去應變反應之能力；如果制度屬於在未來追求之目標，便會令人對現實產生不滿，為一個未經在特定環境實踐過之制度而輕易打破現行 制度。在兩宗海難中，可見船長及船員當初並不相信般隻可能沉沒，而乘客亦過份相信船長等人之判斷，失去寶貴之逃生時間，結果做成近代罕有之嚴重災難事故， 屬於前者之實例。事後追查，各事故在事前皆有迹可尋或有人為疏忽，足以證明老樸向來強調之古人智慧-「徒善不足以為政，徒法不足以自行」(〈孟子.離婁章 句上〉)，實在極具現實意義。東歐、中東及非洲之一些國家在過去三十年之改變，則是後者之事例，從經濟、民生、社會治安及民眾滿意程度觀之，每況愈下者多 於原先殷切期待之繁榮公義。南非曾被極度看好，列入金磚五國內，現時情況卻是背道而馳，令觀察者及投資者大失所望。
制度非人，更非神明，無獨立意志、自我執行及修正能力，絕不能代替人，更莫説神化成普世通行能解百害之管理良方。唯制度論者將制度從相關之群體及其 客觀環境中抽離出來，當成一種能脱離人而能自動運作之有機體，不單是一種不現實之烏托邦主義，更是一種主觀唯心之思維模式，違反社會學近代向科學靠攏之大 方向。要制度行而有效，人之意識(human sense)更重要，橘逾淮而枳，一個貌似完善之體制搬至另一個地區應用在另一些群體上，大都荒腔走板，便是因為有關人等皆欠缺相稱之意識配合引入之制 度。所謂意識，是指群體中有足夠比例之個體擁有共同之意志、識見及道德水平，缺一不可，前者是數量因素，後三者是質量因素，人之質和量是制度之充份且必要 條件，人既是守護者亦是被守護者，兩個條件不過關，制度只是一個門面擺設。
一個最令人惆悵之現實，就是愈講求平等公義之制度，對人之質和量之要求愈高，反之，專業精英主導之制度，對民眾質與量之要求較低。孔子所謂之「民可 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便是對此模式之一種扼要描述，而且是做法積極；民眾明白事理，知其行止(可使)，便可給予自由(由之)，如欠缺所須意識(不可 使)，則給予教育，令民智大開然後，知所遵從配合(知之)，那是由專業主導走向自主自由之王道方法。只是至聖先師厚道，沒有説及以不知為知或肆意妄為之刁 民如何處置。在極多範疇內，專業導向是難以替代之模式，飛行航海便是例子，業外人士無從置喙，也不能取決於大多數人之意見；在海難與空難事件中，乘客將生 命都交付業界專業人士，包括交通工具之設計、驗收及操作者，事故時亦唯有聽任安排，專業人士一旦犯錯，眾人只有承受災難後果；而除此以外，亦難有他法。最 有效之應對措施，是要確保專業人士之意識，而非依靠常人以外行人之常識(common sense)或聽任無知者憑直觀感覺領導內行進行作業，以意見之數量來推翻或否定專業意見是危險之非理性行為，常人何時才能置疑專業判斷和自行思考自救方 法？事後能否追究？責任如何衡量？皆是複雜和極具爭議性之課題，那是世上何以至今無法找到建立完美社會之原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