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反對殺校談公眾選擇
From Closing the Unpopular School to Public Choi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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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0/2010
本來砸破別人飯碗的事情不應做，但如果只為了某些人的金、銀或鐵飯碗而不惜犧牲更多人的幸福，兩害取其輕 相信還不難作出判斷，看似如此簡單的取捨問題，卻在某些利益計算下卻變得複雜，違反簡單常識的謬論竟不斷出自有識之士的口中，反證無慾乃剛，人到無求品自 高確是有道理。
往日工業為經濟基柱的年代，衡工量值簡單得多，對職工的培訓、管理及評估都較今天容易，如製衣業之承包制，一個包頭(即承包商sub- contractor )便可能僱用過百員工，而多勞多得亦充分體現，如果某員工效率太差，阻礙生產，更換亦較為簡單，整體影響輕微，工作能力高強的亦懂得跳槽找一個較慷慨的老 闆，市場競爭程度高，勞資雙方地位亦比較對等，當年僱員忍耐力較強也是一個因素，如今經濟轉型，以服務性行業為主，衡工量值遠較工業生產複雜，私人企業最 後以盈力作為綜合數量指標，仍難以完全避免回報及生產力倒掛的情況出現，用公帑作經費的公營機構，情況更是嚴重，所以先秦諸子百家中，對管治階層屍位素餐 的權貴都各自有不同的規範和制約方法，法家主張中央集權，嚴刑峻法，技術上 而言是法治，但法理基礎建築在王權上，無法解決最高決策者顢頇無能的問題，儒家直指內心，強調品格修養，從道德教化上約束人之不軌行為，對天性貪婪，上不 畏天 ，下不畏地，只畏吃眼前虧的小人根本無效，道家宣揚無為而治，縮小政府規模，將公害減至最少，但偏偏無為而治在太平盛世可行，在亂世艱難時卻只會助長動 亂，在外力入侵的危難時期更有亡國之可能。根本沒有一套放諸四海而皆準， 超越時空文化都能適用的法則可以徹底根治人的管理問題。
所以用公帑作為經費的公營經構是一種必然之惡 (necessary evil)，西方學者稱之為不受控之巨靈 (monster)，公務員及資助機構員工是必然之惡的構成元素；當 然有人並不同意，亦有基於選票或公關形象，不敢公然承認，事實上，除少部份誠意服務公眾之仁人志士，公營機構的員工，都是為謀生養家，能敬業已是社會萬 幸，但要評估無法以盈利作表現評估指標的公營機關職工，古往今來，相信都是不解之難題，能將禍害降至最低已是管理藝術之至高境界。
西方文化傾向將學問科學化，要管理科學化，便須要將主觀感覺量化成客觀可量度之指標，從
上而下的評估，含有主觀成份太多，明知不能作準但又不能不採用，否則整個層級架構 (hierachy)的權威秩序
(discipline)便盪然無存，但公營或資助機構，從上到下的員工，花的是納稅人的錢，單憑上司主觀評價，便容易出現瀆職濫權，假公濟私的現象，而
讒佞之徒，在這種體制下，便能找到生存之道，更可能竊據高位，上有好之者，下必有甚然，讒佞之徒當道，最後進入不可逆轉的惡性循環，體制就此敗壞。
要取得較客觀的評估，一是訴諸群眾，包括由下至上來自同儕及下屬的集體評價，另外是服務對象的集體選擇，理論上，服務對象的集體選擇應該較為客觀， 簡單來說就是看受歡迎程度 (populariaty)，要是我們不相信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乾脆行家長制豈不簡單，但這方式還是有困難，如果服務對象心智並未成熟，未能作正確判 斷，這受歡迎程度便能做假，看大學中一些教授為博學生歡心大派甲等，GPA 澎漲 (GPA inflation) 但斯文掃地，大學生已如此，何況中小學生，但這問題還是有解決辨法，父母愛子女之心，源自天性，所以未成年兒童由父母代為選擇，亦無不可。
第二個評估是採用間接評估，例如量度服務對象的絕對數量或增值程度，來間接量度服務提供者的表現。以教育為例，近年因種種原因，出生率下降，結果收 生不足的中小學校須要結束，殺校導致校內老師失業，當然不受歡迎，惟收生不足代表該學校在競爭中落敗，未能得到家長認同，如果為保就業而以種種方法如小班 教學來延續這類學校的壽命，豈非助長劣質教育，有如經濟學中「劣幣驅逐良幣」的效應。
根據為準失業教師請命之社會領袖所言，小班教學能提升教育質素，但現時卻實際為延續管理失敗之學校而要求推行，不啻是又一挑戰大眾智慧和常識之高 論。先要說清楚，一個機構的失敗，並非個別員工的責任，而是領導班子的問題，學校遭家長摒棄，辦學團體責無旁貸，當中個別盡責而能幹之教師不過是無辜犧牲 者，幫忙他們就業並無道德上之矛盾，只要將例如小班教學的措施在競爭學生過程中表現優秀的學校中實行，甚至接管遭受摒棄的學校，自然能吸收可能失業之優秀 教師，並令他們投入具有較優質管理的服務環境，作出更大貢獻，長遠來說鼓勵良性競爭，汰弱留強。以往 由於教育機會供不應求，家長或學生、特別是窮爸爸和窮媽媽們的孩子，無從行駛自由選擇權，長期令一些花費大量公帑的學校，荒費大量兒童及青少年的青春，每 年製造出大批名義上曾接受過教育而能力學問皆未達標的畢業生，而領導班子實際上如非屍位素餐，便是有心無力；難得現時因規劃失誤，有短期過量供應，令家長 們可利用他們的選擇權來踢走不稱職的辦學團體及代理人，如今竟有人千方百計不讓他們終止對社會資源的浪費，挽救這類充斥不受歡迎教育行政人員及教師的學 校，還有什麼資格向年青人大談選賢與能或社會公義。無論作為家長、僱主甚至一個小市民，都有權對這種言論說不。看今天年青人進入社會工作時，空有理想和夢想，很多卻沒有和學歷相稱的學問、能力和態度，走過場和完成責任分不清，正是這類劣質教育太普遍的緣故。
從微觀管理來說，要衡量一個教師的表現，家長作為學童親人及監護人，綜合了學生的觀感，加上從觀察學童的行為中推斷，對有關老師，自有一個評價，除 極少數因主觀及客觀條件限制而無法克盡父母職責的家長外，依個人所見，大部份都是中肯的，正經濟學家經常引用的林肯名言：「你能欺騙所有人於一時，或欺騙 一些人於永遠，但總不能欺騙所有人於永遠。」（You can fool some of the people all of the time, and all of the people some of the time, but you can not fool all of the people all of the time. ）(註１)；另外學生在各方面的表現，例如公開試或公開賽的成績，行為及品格的修養等等，便間接顯示教師的能力，良師出高徒，即使不是百分百準確，但雖不 中亦不遠。
再從宏觀管理來說，評定一所學校的優劣，依教育當局從上而下作的評估，弄虛作假太容易，還不如看家長以腳投票的結果準確，作為行外人也常聽到行內人 的怨言，是現行體制令教育對象毫無選擇權甚至話語權之故；普通市民可能不知道每年一所標準小學或中學，九成以至百份之百是政府資助，每 年教育開支達五百多億港元，未計算地價，每校花掉納稅人數千萬元，卻完全信任辦學團體主事人的操守和能力，缺乏有效的監管機制，表面上政府編制縮減，內裡 不過將公務員管理難題推向受資助機構，在一些沒有完善內部品質控制的學校，做成弄權爭利的人多，埋頭實幹的人少，名義上教育普及了，實質只是資歷的膨漲 (qualification inflation)，很大部份中學畢業生的學問和能力比往日精英教育時的小學畢業生強不了多少，但心高氣傲，自尊心強，蔑視體力勞動卻是常見；現 今環境，中小企的老闆多視員工為合作伙伴，但不少年青人入職受訓時，技術、知識和經驗還尚幼嫩，對工作已挑剔揀擇，反之老闆卻像幹粗活的，什麼也親力親為 才能勉強生存，所以年青人很多都過不了試用期，失業率遠高於平均數，非經多次失敗經驗，無法建立較現實的做人處事態度。
沒有真材實料及良好工作態度的員工，當然不愛客觀清晰的衡工量值指標，故此會用盡一切手段來貶抑詆毀可靠的指標而提出一些能模糊真相的因素來混淆視聽，例 如往日曾提及的所謂求學不是求分數的謬論，逃避評估，如果分數評估學術和技術水平真的不準確，那是評審方法和內容設計出了技術性錯誤 (technical problem)，不是說評審制度的大原則出問題，總不能因噎廢食; 難道由在上位者憑個人主觀判斷說了算數的方式評審就更公平?如果一面大談民主，一面卻否定包括教育工作者及主理教育官員的家長們以子女前途為代價作出的選 擇，這是自相矛盾，他們寧可將子女送往國際學校或外國，向主流教育投不信任票，代表的豈止是普通人的意見，那些主流之末之學校，還有什麼保留價值?
唐太宗算是中國歷史上數一數二的明君，寧可忍受諫臣魏徵的氣，也不愛聽佞臣的諛媚之言，據記載，一些慣性以討好上級登上高位的大臣，由於試圖以相同 方法取悅唐太宗而被貶官處罰，群臣因而有所警惕，所以唐能繼漢之後成為中國另一盛世，唐太宗為了向子孫授以帝皇之術，親著有帝範共一十二篇 (註2)，其中去讒第六如此說：「夫讒佞之徒，國之蟊賊也。爭榮華於旦夕，競勢利於市朝。以其諂諛之姿，惡忠賢之在己上；奸邪之誌，恐富貴之不我先。朋黨相持，無深而不入；比同相習，無高而不升。令色巧言，以親於上；先意承旨，以悅於君。朝有千臣，昭公去國而不悟；弓無九石，寧一終身而不知。」
可惜言者諄諄，聽者渺渺，每個皇朝，因為傳子不賢，跟富不過三代同理，皇朝之全盛時間亦只能維持數代，然後沒落，不計短命皇朝，一般只有約三百年的 壽命，不能去讒是主要原因之一。今日喫公帑的公營機構員工，工資水平已超英趕美，其中靠諂諛之能耐而得俸褖者大有人在，動輒以專業為藉口逃避公眾監察，去 之不盡。
晏子春秋中記載，景公問晏子治國之患，晏子回應說：「佞人讒夫之在君側者， 好惡良臣，而行與小人，此國之長患也．」至於如何去之，晏子是現實主義者，直言難以去之，因為「夫 能自周于君者，才能皆非常也．夫藏大不誠于中者，必謹小誠于外，以成其大不誠，入則求君之嗜欲能順之，公怨良臣，則具其往失而益之，出則行威以取富．夫何 密近，不為大利變，而務與君至義者也？此難得其知也．」晏子稱此等讒佞之徒為社鼠，生命力頑強，以二千多年前國人之智慧，已有諺語謂「社鼠不可熏去」(註3)，正是老子所謂善惡相對而並全，不信世上有純善純惡，能將社鼠禍害局限（contain)在一定範圍，當個幫閒角色，已是太平盛世之象，並無奢望徹底解決 (solve) 之道；如社鼠泛濫成災，且成為當權主事之人，為繁榮安定幫倒忙，那便是社會之不幸。
| 註1 原文多認為是美國解放黑奴總統林肯(Abraham Lincoln, 16th president of US (1809 - 1865))所說：”You can fool some of the people all of the time, and all of the people some of the time, but you can not fool all of the people all of the time.”經濟學家借用說明市場力量所代表之選擇為正確選擇。 註2： 唐貞觀二十二年太宗文皇帝禦撰，以賜太子者也。新、舊《唐書》皆雲四卷。晁公武《讀書誌》僅載六篇。陳振孫《書錄解題》亦題曰一卷。此本載《永樂大典》中，凡一十二篇，首尾完具。後有元吳萊跋，謂征雲南僰夷時，始見完書。下為原文： 去讒第六
夫讒佞之徒，國之蟊賊也。爭榮華於旦夕，競勢利於市朝。以其諂諛之姿，惡忠賢之在己上；奸邪之誌，恐富貴之不我先。朋黨相持，無深而不入；比同相習，無高而不升。令色巧言，以親於上；先意承旨，以悅於君。朝有千臣，昭公去國而不悟；弓無九石，寧一終身而不知。 以疏間親，宋有伊戾之禍；以邪敗正，楚有郤宛之誅。斯乃暗主庸君之所迷惑，忠臣孝子之可泣冤。故藂蘭欲茂，秋風敗之；王者欲明，讒人蔽之。此奸佞之危也。斯二者，危國之本。 砥躬礪行，莫尚於忠言；敗德敗正，莫逾於讒佞。今人顏貌同於目際，猶不自瞻，況是非在於無形，奚能自睹？何則飾其容者，皆解窺於明鏡，修其德者，不知 訪於哲人。詎自庸愚，何迷之甚！良由逆耳之辭難受，順心之說易從。彼難受者，藥石之苦喉也；此易從者，鴆毒之甘口也！明王納諫，病就苦而能消；暗主從諛， 命因甘而致殞。可不誡哉！可不誡哉！ 註3： 典故出自《晏子春秋》第七卷外篇第七，《景公問治國之患，晏子對以佞人讒夫在君側第十四》，下為原文： 景公問晏子曰：「治國之患亦有常乎？」對曰：「佞人讒夫之在君側者，好惡良臣，而行與小人，此國之長患也 ．」
公曰：「讒佞之人，則誠不善矣；雖然，則奚曾為國常患乎？」 晏子曰 ： 「君以為耳目而好繆事，則是君之耳目繆也．夫上亂君之耳目，下使群臣皆失其職，豈不誠足患哉！」 公曰：「如是乎！寡人將去之．」 晏子曰：「公不能去也．」公忿然作色不說，曰：「夫子何小寡人甚也！」 對曰：「臣何敢槁也！夫能自周于君者，才能皆非常也．夫藏大不誠于中者，必謹小誠于外，以成其大不誠，入則 求君之嗜欲能順之，公怨良臣，則具其往失而益之，出則行威以取富．夫何密近，不為大利變，而務與君至義者也 ？此難得其知也 ．」 公曰：「然則先聖柰何？」 對曰：「先聖之治也，審見賓客，聽治不留，群臣皆得畢其誠，讒諛安得容其私！」 公曰：「然則夫子助寡人止之，寡人亦事勿用．」 對曰：「讒夫佞人之在君側者，若社之有鼠也，諺言有之曰：『社鼠不可熏去．』讒佞之人，隱君之威以自守也， 是難去焉．」 |
- 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