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秦庭還是帶路黨?

-18/4/2019


隔三差五便有本地公眾人物往外地搞「串連」;現時本地社會狀況是非敵即友,普世理念時髦,家國民族思想被認為過時落伍、不夠高尚;見報導是呼籲外國政府制裁本國政府,某報名筆馮君喻之為申包胥哭秦庭,友人見文評之為引喻失當,實屬灼見。

引經據典,正常人皆以正義一方自居,惟立場偏頗便易為一葉障目,鬧出笑話。申包胥哭秦庭之事蹟詳見於《春秋左傳正義》及《史記》,網上搜得原文如下:

《春秋左傳正義》卷五十四〈定公·傳四年〉

「初,伍員與申包胥友,其亡也。謂申包胥曰:「我必復楚國。」申包胥曰:「勉之,子能復之,我必能興之。」及昭王在隨,申包胥如秦乞師,曰:「吳為封豕長 蛇,以荐食上國,虐始於楚,寡君失守社稷,越在草莽。」使下臣告急曰:「夷德無厭,若鄰於君,疆場之患也,逮吳之未定,君其取分焉,若楚之遂亡,君之土 也,若以君靈,撫之,世以事君。」秦伯使辭焉,曰:「寡人聞命矣。」子姑就館,將圖而告,對曰:「寡君越在草莽,未獲所伏,下臣何敢即安。」立依於庭牆而 哭,日夜不絕聲,勺飲不入口,七日,秦哀公為之賦無衣,九頓首而坐,秦師乃出。」

《史記》卷六十六〈伍子胥列傳〉

「始伍員與申包胥為交,員之亡也,謂包胥曰:「我必覆楚。」包胥曰:「我必存之。」及吳兵入郢,伍子胥求昭王。既不得,乃掘楚平王墓,出其尸,鞭之三百, 然後已。申包胥亡於山中,使人謂子胥曰:「子之報讎,其以甚乎!吾聞之,人眾者勝天,天定亦能破人。今子故平王之臣,親北面而事之,今至於僇死人,此豈其 無天道之極乎!」伍子胥曰:「為我謝申包胥曰,吾日莫途遠,吾故倒行而逆施之。」於是申包胥走秦告急,求救於秦。秦不許。包胥立於秦廷,晝夜哭,七日七夜 不絕其聲。秦哀公憐之,曰:「楚雖無道,有臣若是,可無存乎!」乃遣車五百乘救楚擊吳。六月,敗吳兵於稷。會吳王久留楚求昭王,而闔廬弟夫概乃亡歸,自立 為王。闔廬聞之,乃釋楚而歸,擊其弟夫概。夫概敗走,遂奔楚。楚昭王見吳有內亂,乃復入郢。封夫概於堂谿,為堂谿氏。楚復與吳戰,敗吳,吳王乃歸。」


文言略嫌艱澀,老樸懶得獻醜,借用百度白話文簡介,讀者便能知大要,全文詳譯可複製下面超連結自行訪問:

「《通志·氏族略》記載,包氏源出於羋姓,是楚國大夫申包胥之後。 據《元和姓纂》一書的考證, 申包胥是春秋後期楚國的大夫,是楚君蚡冒的後裔。 此人 品行高尚,重信義,他和伍子胥是好朋友,當年伍子胥因父遭讒被害而出逃至吳國 ,並於楚昭王十五年(公元前506年)用計助吳攻破楚國。 申包胥赴秦國求 救,但秦哀公拿不定主意是出兵還是不出,申包胥就“哭秦庭七日,救昭王返楚”,秦哀公終被其誠意感動而出兵救楚。 楚復國後,要重獎申包胥 ,但他卻拒不 受賞,躲到山里隱居起來了。 後來他的子孫就以其名字中的“包”為姓,稱為包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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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記載所知,申包胥和伍子胥同為楚國大夫,二人原來份屬友好,申包胥哭秦庭之前傳為伍子胥借吳兵討伐楚昭王。時間再向前推便知是伍家因擁立太子爭權失敗而 致家人被誅殺,伍懷恨在心,故推翻楚昭王之企圖是基於個人私慾和恩怨,所謂有道無道不過是政治包裝工程。起事前申已向伍表明必會盡臣子之責維護楚國「合法 政權」:「勉之,子能複之,我必能興之。」(春秋左傳正義)。伍漠視申之驚告而當上吳軍之帶路黨。昭王及時逃脱,伍乃起楚平王之墳並鞭屍以洩憤。申包胥説 到做到,伍既不義借外力逆反在先,申亦無妨借外力平亂在後,然後有哭秦庭之一幕;申為求秦哀公發兵助楚昭王復位,七日七夜不眠不食不休,淚盡之後繼之以 血,終於感動秦哀公發兵驅逐吳軍出楚,再迎楚昭王歸楚復位。前傳和正傳合併而觀之,該等公眾人物求助外力以對抗壓制本國現行政府,不如説似伍大夫之通敵叛 國多於申大夫之忠君衛國。申大夫是不齒於伍欲弑君未得然後鞭屍前任老闆之不仁不義不忠且無禮之行為,借兵是後發制人,迫於無奈始借外力反制外力干預,孰是 孰非,誰是「忠臣」、誰是「二臣」,史官筆下已有定論,有關伍大夫之黑材料極多,否則名筆不會棄伍大夫而以申公作喻,此喻亦譽也,惜與歷史事實不符。

春秋無義戰,今天亦然,國際關係學仍奉森林定律為宗,主權是靠「拳頭」加上鮮血爭取而來,否則只能任人擺佈魚肉。找個頭領大哥抱團自保得要犧牲部份權利和 尊嚴,集團內依實力排座次。所謂替天行道,仍不過是權利爭奪之遮羞布居多,否則何以對戰爭、恐襲、暴亂等等之人類社會現像,不同立場之人士可以有截然不同 之解讀,雙重標準普遍,説到底是求遂個人意慾。

其實引喻失當非首次,上次記得是大導演引羅斯福總統行新政 (New Deal) 應付大衰退時,在一次演講中呼籲國民不必害怕在大政府之強勢領導,只要欣然追隨政府領導便會走出經濟低谷,是實實在在以自由換温飽,大導演卻用來勉勵港人 要勇敢對抗「強權」以求爭取更多個人自由,剛好顛倒講者原意。

旁人所見,兩位皆是學有所長之才俊之士,卻在引經據典為個人理念找依據時出錯,尤其是馮君素以國學見長,這個引喻失當想是由於代入角色時帶有個人主觀看 法,從而忽略全件事之含義;為學有欠嚴謹深入,但求有雷人之句,即英文修辭學所謂之sound bite(警句),反映港人是聰明乖巧有餘,但智慧思慮不足,不慣宏觀和遠望。只是行事處世,小節尚可不拘,大節攸關之事,稍有不慎便逾規越矩,如伍子胥 般便千秋不脱亂臣之名,最後亦不得善終,慘被新老闆吳王夫差處死,「二臣」難以取信於人之故。

以現時世界各國之相對實力和角色,中國已不需要哭秦庭之申包胥,借吳兵之伍子胥或帶路黨則數之不盡。但曾幾何時,僅在不足一個世紀之前,如申包胥之仁人志士,卻是 前赴後繼,哭盡鬧盡西方列強之府衙議會,求的是國家民族自決。環視今天世上諸國,某些自命先進之人士,借普世之名而引入外力干預,輕則喪權(主權)辱國,甘當附庸,重則兵連禍 結,生靈塗炭,國滅族亡。由於社會發展遠快於從前,最大諷刺,莫過於為驅趕外力,帶路黨在有生之年,大有機會看著下一代用青春與生命爭取曾經擁有卻因自己之無知天眞而失去之獨立自主,部份甚至淪為恐怖份子。尋尋 覓覓,兜兜轉轉,最終強人崛起,收拾殘局,一切又回到起點,再開始另一個輪迴。

書生論政,眼高手低,空有理論理想,卻不切實際,是禍國殃民還是造福世界,古往今來之歷史,又豈缺乏實際案例!

- 完 -